每天，伴随着广东省阳江闸坡渔港的潮汐，蔡数都沉浸于木帆船模的制造中自得其乐。这就是他过的日子。他会梦见自己做的“中国船”启锚阳江，扬帆南海，绕过好望角，抵达欧洲或美国。他是蔡家造船技艺第四代传人，也是阳江市非遗项目木帆船模型制作技艺传承人。
他的船模可以“八面驶风”
6月14日，在阳江海陵岛试验区闸坡镇的一栋普通民房兼工作坊内，记者见到了正在工作的蔡数。他年近古稀，却仍眉目清秀，戴副黑框眼镜，颇像一位高校讲师。他正在制作“耆英”号船模，大型已就，中间低头两高的形状。
(相关资料图)
这是蔡数第四次做“耆英”号，此前有商家定制过两次，还为中山市博物馆做过；这次是广州一家企业为周年庆而预定。每次做，尺寸都不一样。蔡数根据“耆英”号的“画像”和相关资料复制，严格按照比例缩小尺寸，大至数米，小的10公分。无论大小，从船体到上层建筑，内及水密隔舱，再到内外各种小部件，都精密计算。他说，他制作的不是艺术船，而是技术船，不是供摆设，而是供展览、科普和教学，“麻雀虽小”，却必须“五脏俱全”。
记者看到，蔡数制作的船模，一切都是“真”的：装着帆骨的扇形硬帆，可升可降、可收可转。从下到上，绞车、升帆索、横桁、滑轮，都了了分明。帆是有着各种索具的，除了升帆索，还有转帆的缭绳系统等，看来纵横交错，这些，都根根不苟。一句话，他的船模，真的可以下水，可以“八面驶风”。
广船、福船、沙船、鸟船并称为我国航海木帆船中的四大船型，蔡数都可按需制作。每说到船，蔡数的嗓门便会慢慢提高，手势也会多起来。关于“耆英”号，他说，这艘船购于香港，但造于粤东，所以有福船两头翘的特征，但它的开孔舵和桅杆，都彰显广船特征，“我们还是把它归为广船”。“耆英”号的真图都没有，现在保留的是香港人画出来的图。
“这次我做的这个长约1.6米。已经做了一个月。接下来还要做帆、舵、栏杆等，光是打滑就要7天才能完成。”蔡数制作船模只需要图片，而不需要图纸，船的原理、结构、选材、工序、尺寸，他都熟之于心、得之于手。制作中，他要像木匠那样刨木，也要像绣娘一样穿针。一艘船模，往往需要两三个月才能完工。
蔡数正在制作“耆英号”船模。南方工报全媒体记者黄细英 摄
曾是船厂最年轻的“大师傅”
蔡数原来是造大船、造真船的。他出生于造船世家，其先祖于晚清时开始从事造船。父亲兄弟五人都从事造船，耳濡目染，他从小就懂船、爱船。“我从1971年开始学造船。当时有人叫我去船厂帮忙，上灰工、木工等都做过。”一次，师傅们在校正船舱柜口时，他却不用校模一次性做好，大家很吃惊。
“那时造船全凭经验，没有教材和图纸，没有自动化机器设备，靠的就是口口相传、多看、多琢磨、多动手。”蔡数说。船体复杂，制作工序十分繁琐，不同的部件尺寸要求不同，用材也不同，为了提升技艺，他寸步不离跟着师傅，眼看、耳听、心记。天赋加勤奋，三年，他成为船厂最年轻的“大师傅”。
他造的都是木帆船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，随着机器船、钢壳船的出现，传统造船业式微，木帆船帆影不再。蔡数就弃船经商。
辗转十年，经商有成，蔡数却返回海陵岛重拾旧业造起了木帆船。当然，他造的是船模。蔡数的嗓门又大起来：“以后的人没有办法再看到以前的木帆船了，我要让以后的人能看到！”
从造大船到造小船，按比例还原，会有新的难度，他一一攻克，严格按照古法制作。他不仅要让后人看见船，还要看到工艺。整整五年，他没有卖出一艘船，没有一分钱收入，家人反对，但他锲而不舍，精湛技艺。
慢慢地，风向变了，“工匠精神”成为热搜词，“非遗”类制作也为社会看重，蔡数有了名气。有人重金收购他的船模，有人下单让他制作。他的一些船模作品被山东及广东广州、深圳，甚至阿联酋的商人和收藏家花重金买走。
2010年，蔡数还携船模作品参加了上海世博会。2014年，他为在海陵岛拍摄的电影《神秘宝藏》制作了大量大型海盗船道具，受到制片方高度赞扬。2018年，他到山东聊城参加国内首届“匠心问舟——‘海上丝绸之路’中式木帆船模型展览”。
最大的梦想就是手艺不会失传
2017年5月，“闸坡蔡家木帆船模型制作技艺”入选阳江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项目名录。2018年5月，蔡数被深圳大学海洋艺术研究中心聘为专家顾问，船模作品《广东货运船》《阳江闸坡渔港圆尾渔船》也入选国家艺术基金《中国古代船模作品巡展》项目，参与了福州、宁波、深圳三地巡展。
20多年来，出自蔡数之手的船模达两百多艘。在他心里，最好看的东西莫过于木帆船，最好听的声音莫过于制作船模的刨木声、敲打声。
说到传承，蔡数有些悲观。像所有非遗类手艺一样，大部分年轻人都不愿学他的“造船”手艺，或者有兴趣而不能坚持，没耐心，也嫌没钱赚。他曾把两个儿子召唤回来跟他学，成为他的左膀右臂。“不会超过十年，全国都会失传！”所以他最大的梦想就是，他的手艺不会失传，再过一百年，“蔡家木帆船”仍能“扬帆远航”。
（南方工报全媒体记者詹船海 黄细英 通讯员谭漪凡 钟美洁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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